宿夜雨

霜降(上)

  「篤、篤、篤」,沉重的叩門聲傳來,心力交瘁整日的梅長蘇早已睡下,疲累至極的他竟沒有因為這叩門聲甦醒,反倒是坐在屋頂上守望、耳尖的飛流聽見了,從房簷上「颼」一聲藉由鑽窗子竄入房裡,直挺挺立在暗門前。

  大概是真累了,飛流這麼大動作也沒驚醒梅長蘇,他仍裹著厚重的被褥沉沉睡著。

  「蘇哥哥睡了,回去。」雙手交叉於胸前,飛流直接拒絕深夜來訪之人。

  「……是飛流麼?開個門,讓我進去。」

  「蘇哥哥睡了,回去。」

  「飛流乖,開門,我就看小……我就看你蘇哥哥一眼就走。」

  「說了睡了。」對他的倔脾氣顯然失去耐性,飛流聲音不自覺抬高了些,引來黎綱、甄平等人,就見幾人披著外袍提劍趕來,狼狽的模樣不難想見來得有多匆忙。

  「飛流,你和誰說話呢?」見梅長蘇好端端睡著、一點也不像遭刺客的樣子,黎綱這才鬆懈下來,卻發現飛流正對著暗門齜牙咧嘴。

  「水牛。」

  甄平想了想才明白水牛是誰,一下子倒樂了,「深更半夜的,靖王殿下不會過來的。」多年習慣,即使現在已被封為太子,赤焰軍舊部私底下仍稱他為靖王。

  才說完,暗門那頭又傳來蕭景琰的聲音,「這是甄平麼?幫我開個門。」

  這下一干人全都愣了,飛流則一臉「你看吧」的驕傲神情。

  黎剛想了想,在他們少帥心裡除了赤焰軍,就對靖王殿下最為上心,即便深夜來訪的確有些唐突,但他倆私交甚篤,不讓他進來似乎也說不過去;再者,對方現在可是太子,光是這尊貴的身分就讓他們擔當不起。

  「靖王殿下請等一下,這就為您開門。」使眼色讓甄平拉走氣呼呼的飛流,黎綱這才溫吞吞開啟暗門,卻在看見蕭景琰時微微一愣。

  如果這府裡趕來的人是三分狼狽,那暗門後的蕭景琰便是七分狼狽。只見他向來梳整的長髮披散而下,身上僅著中衣、外頭隨意罩了件大氅,鞋子都沒穿好,可見來得有多倉皇。

  直到蕭景琰輕咳,黎綱這才別過臉,回頭將站在房外守候的眾人趕回房去睡覺。

  他則是朝蕭景琰微微頷首,應了聲「宗主已歇,您請自便」後同甄平帶著一臉不甘心的飛流離開,其間還不忘為梅長蘇的火爐添上幾塊炭。

  見一屋子人瞬間退得乾淨,蕭景琰有些怔然,但也只是一瞬,他馬上就回過神,繞到梅長蘇床邊,逕自在床緣坐下,

  梅長蘇睡得正熟,淺緩的呼吸傳來,曉得他勞心勞神的蕭景琰也不打擾他,只是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唯有親見梅長蘇好好的,他一直吊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他作了一個夢。

  夢境太真實,他幾乎要以為那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的血淋淋慘劇。

  他夢見赤焰軍被聚殲於梅嶺那一天。這樣說或許很玄妙,但他當時明明不在現場,可他就是確信那是梅嶺,那些奮力抵抗卻仍落得命染黃沙下場的就是赤焰軍。

  在夢裡他看見已故的林帥攀在崖邊,緊緊握著林殊的手要他活下去,下一刻林殊自崖上墜落,跌進大雪紛飛的深谷之中。他驚駭得想要去拉林殊,卻是撲空,僅僅自床上跌了下來,摔得結結實實。

  於是慄慄不安的他披了大氅就從密道奔來,只為確認他的小殊是否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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