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夜雨

驚蟄

  梅長蘇幾乎是被雷聲驚醒。

  才想起身看看是否下雨,順道探視飛流的情況,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他有些愕然,原以為自己是在發夢了,直到感覺壓得自己有些難受的是隻手臂後,睡得有些迷糊的他這才想起昨夜蕭景琰來了,由於兩人相談甚歡直至深夜,他便讓蕭景琰留宿。

  響雷一聲後沒有其它聲響,大地恢復寂靜,只有火爐裡柴薪嗶剝作響的聲音,帶來另一番情趣。

  他很快就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想起興許是大地春雷、驚蟄了,也就放棄推開蕭景琰橫擱在自己胸口的手臂,僅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便再度躺好。

  睡著時沒有覺察,但現在有些清醒了,這才想起睡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蕭景琰。

  偏頭望去,躺在外頭的蕭景琰正面朝他靜靜睡著,右手搭在他胸上呈現一種摟抱的動作。

  難以言喻的情感頓時湧上心頭,溫暖又苦澀,梅長蘇忍不住躬身往蕭景琰身旁靠去,渴望能與他更親近些;蕭景琰似是有感,驀地睜開眼,正好與他視線交會。

  邊關駐守多年,出於武人的警覺,蕭景琰醒時帶著肅殺之氣,直到看清面前人的模樣,才卸下心防,露出笑容。

  「睡不著?」本以為他受凍才醒,蕭景琰習慣性摸了摸他的手,感覺指尖傳來一陣暖意才又將他的手捂進被窩裡,順勢向他靠了靠。

  感覺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幾乎噴在自己臉上,梅長蘇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是怔怔看著他。

  見他一臉茫然,蕭景琰笑意加深。

  睡呆了的梅長蘇褪去平時城府深密的精練神情,茫然到有些傻氣的表情反倒有幾分林殊當年的輪廓,這讓他心頭一動。

  果然無論音容如何,這人依然是他心中那個小殊。

  「睡傻了麼?」

  聽出他在取笑自己,梅長蘇不樂意了,回了句「不是讓你壓得喘不過氣麼」,換來對方一愕。

  這才驚覺自己一手搭在他身上的蕭景琰有些愧歉,不自覺挪動身軀,拉開兩人距離,手也安安份份擱回床緣。

  沒料到他說離開就離開,驟失溫暖懷抱與熟悉氣息的梅長蘇一下子由腳底升起寒意,微微發顫。

  看他神色不對,蕭景琰再度拉過他的手,赫然發現他掌心微涼,一陣心疼。

  這身子骨怎麼羸弱成這般,方才還暖烘烘的,轉瞬間便已寒涼。

  「冷麼?」將兩手探入被窩中緊緊覆住他雙掌,蕭景琰眉宇間是顯而易見的擔憂,「我再給你添個熱水袋可好?」

  知道他發自肺腑關心自己,梅長蘇稍早的鬱結之氣一下子蒸騰得一絲不剩。

  「不要熱水袋,你靠過來些就好。」

  蕭景琰有些猶豫。

  「可你適才說我壓著你……」

  梅長蘇只覺好笑,「我就說說,你還真信了?」

  蕭景琰的眉頭微微挑起,「我真怕你不舒服,平日夠勞心勞神了,我不想你連夜裡都睡不好。」

  「與其生灶煮水弄熱水袋,你直接靠過來些不是更快?」

  蕭景琰一愣,想想也是,從這裡到灶房有段距離不說,煮水也要些時間,等他折騰完梅長蘇大概也受寒了。

  想通透後,接下來的事便簡單多了──他從前與林殊關係本就親近,現在讓他靠著取暖當然不成問題;想著,他便往梅長蘇的方向調整了下姿態,隻手繞過他腰側,將人結實摟在懷裡,並用大被將兩人蓋得嚴密。

  原來只是有些眷戀他的氣息與懷抱,卻沒想到他思緒這般飛進,梅長蘇又是一陣愕然。

  「這樣可好?沒弄疼你吧?」蕭景琰漆黑的眼眸筆直望著梅長蘇,見他愣愣搖頭,輕笑出聲。

  「沒事兒便睡吧,若我又讓你不舒服,儘管喚醒我便是。」語罷,他當真閉上眼將下頷抵在梅長蘇頭頂就要睡去。

  「景琰。」

  聽他叫自己,蕭景琰低聲回了句,有些慵懶地張開眼。

  「什麼?」

  「我喜歡你。」

  蕭景琰愣了下,寵溺地笑道:

  「我也喜歡你。睡吧。」

  沒想到他會這樣坦率回應自己,梅長蘇有些怔忡,旋即反應過來兩人間的「喜歡」是有些差異的,頓時一抹失落滑過心口,可他也沒懷憂喪志,馬上就用「至少景琰是喜歡你的」來撫慰自己。

  向讓自己又喜又悲的暖源更加捱近了些,終是按捺不住心底想望的人小心翼翼用嘴唇飛快碰觸了下蕭景琰線條優美的喉頭,宛若鳥羽拂過。

  被他散落長髮弄得脖頸搔癢的人沒醒,卻是動了動身子將他抱得更緊,有些迷迷濛濛地又催了聲:

  「小殊,快睡。」

  梅長蘇應了聲,這才整了整姿勢,心滿意足地靠在蕭景琰懷裡打起盹。

  雖然隱隱覺得今年春雷有些遲,但至少有個好的開始令他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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